德空难飞行员拉人“垫命”为哪般？

一种可能性是纯粹的精神突然失常

到目前为止，各种调查都排除了卢比茨是因为恐怖主义而坠毁飞机。抛却恐怖主义，在以往民航界的确有一些“自杀式空难”，追究起来，主要是两个原因，其中之一是突然“失心疯”。

客机坠毁前30分钟驾驶舱语音记录曝光

专门搜集各种航空事故、意外的航空安全网络（ASN）上，一共搜集了包括本次事故在内的6次“涉嫌自杀式大中型民航空难”（跨度从1982年到今年，不包括迷雾重重的MH370空难）。要认定自杀是空难导火索很困难，因为从各种残骸中找答案一点都不容易，更何况还得去考察当事飞行员的精神和心理状态。

1982年日本航空公司JA350航班东京湾坠毁事件中，机长片桐清二操纵着飞机一头扎进海里。不过最后他没死，而是扮成白领获救。在事发时，副驾驶发现苗头不对，拼死阻止却没奏效。后续精神鉴定结果显示该疯狂机长患有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当时处于心神丧失的状态，因而被免于起诉了。

有些航班上也曾经发生过飞行员突然“失心疯”这样惊险的一幕，不过好在被及时阻止，未酿成大祸。2008年，一架波音767航班飞到大西洋上空的时候，副驾驶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幸而被机组人员共同制服。2012年发生在美国捷蓝航空的一幕就更恐怖了，机长在飞行过程中突然精神崩溃，好在很快被副驾驶锁在驾驶舱外。总之，飞行员在飞行途中突然“发疯”这种情况确实存在的，一般来说行为举止都异常夸张。

目前，德国警方已经从卢比茨家中搜查到了证据，证明他确实有过“精神病史”。一张垃圾桶里找到的病假条还显示，医生建议他休息，而他显然没有将假条交到公司，隐瞒了自己的病情。不过，这些证据并不能证明卢比茨是突然发疯、丧失心智才做出坠机的举动的。因为黑匣子记录下的音频显示，卢比茨故意不给从洗手间回来的机长开门，直到坠毁那一刻他都呼吸正常，飞机是连续8分钟平稳下降。

比起纯粹的精神失常空难来说，“谋杀型自杀”要复杂很多。不管是不是罹患精神疾病，自杀的飞行员对自己的行为认知是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有什么后果，只是不想活了，就拉着全飞机的人赔命。

发生在2013年的上一起“自杀式空难”基本可以确定属于这一类型。当时，莫桑比克航空公司一架飞往安哥拉的客机在纳米比亚北部丛林坠毁。莫桑比克民航协会公布的初步调查结果显示，空难系由机长主观意图造成，飞机不存在任何机械故障。这名机长的做法和卢比茨很像。黑匣子记录显示，他在客机失事前将自己反锁在驾驶舱内，拒绝副驾驶返回，甚至无视客机遇到危急情况下发出的自动警报。机长利用3次手动操控，将客机的飞行高度由1.15万米降至180米；他还手动改变客机飞行速度。一连串的举动非常有逻辑，几乎可以肯定机长是处于清醒状态的。

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医学中心的专家们撰写了关于美国“自杀式空难”的报告。最新的这份显示，从2003年到2012年，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一共记录了2758起致命航空事故，其中8起属于自杀。尽管这些自杀者里没有一个属于大中型民航客机的驾驶者，基本都是驾驶着小飞机自杀的，不过他们的动机也有很多可以参考的地方，不外乎情绪、精神、人际关系等方面。这些飞行员多是独自自杀，只有两个特例。一个是一名男子在打离婚抚养权官司，压力很大，所以最后他带着自己孩子自杀了；另一个例子是一名53岁的男子和美国国家税务局打交道受了气，最后开着飞机撞向建筑进行报复。

“谋杀自杀”有四种模式：

一种谋杀的是亲密者。非营利组织美国暴力政策中心的报告显示，大部分的“谋杀自杀”实施者都属于这类。第二类是，报复性杀人后自杀，如前述的那位53岁男子就属于这种情况。而在大型“自杀式空难”中，1999年造成217人死亡的埃及航空特大空难很可能也属于这一类。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的调查认为该空难是副驾驶蓄意自杀所致（不过该结果不被埃及方面承认，并认为美国是刻意偏袒失事飞机的制造商波音公司）。几年后，《洛杉矶时报》披露的一份报告说，该副驾驶由于性骚扰而被处分，给出处分的总机长就在该航班上，他是为了报复而刻意坠毁了飞机。第三类则是有预谋地坠机，以便死的时候顺便为亲人谋取财产利益，比如新加坡胜安航空空难的机长，他被美国调查方认为存在财务问题，而在飞行前买了数百万的寿险。

第四类情况需要着重单独指出。那就是——无差别杀人并自杀。所谓无差别，就是赶上谁是谁，想拉人一起赴黄泉。为什么要拉人一起“走”呢？解释五花八门，报复社会（和有特定的复仇对象不同）、拉人陪葬、临死干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德国的一位心理学家就说，这和一些人在高速公路上开倒车逆行自杀是一样的。

根据目前的情况，卢比茨更像是“谋杀型自杀”。如前文所述，他在整个过程中显得很冷静，飞机是8分钟连续平稳地在下降。并且，调查显示他不仅有精神病史，还刚刚遭遇了感情挫折，和女友分手了。德国之声采访的犯罪心理专家艾葛认为卢比茨很可能是临时起意的自杀，“但是当机长走出了驾驶舱，有可能，他脑中突然坚定了这个念头，现在就做，时刻到了。”

不管是纯粹地突发精神疾病还是“谋杀型自杀”都跟一个不稳定的情绪、心理状态脱不开干系。而目前对飞行员这样的高危职业从事者的精神、心理状况评估是存在问题的。

开着飞机自杀是一种太极端的行为了。不过，人为因素是飞行事故最常见的原因，飞行员的身心健康和状态的稳定对于飞行安全至关重要。由于缺乏直接的研究飞行员情绪和空难关联度的事故数据，这里借鉴一个毒理测试报告。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医学中心对1990年到2005年15年间， 在航空事故中受了重伤的889名超重飞行员进行毒理检测。他们发现，311名飞行员能够检测出氰化物、毒品等有害物质。有55起事故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服“药”。飞行员们主要是为了治疗肥胖引发的抑郁、高血压和冠心病而这么做。现实中，许多人都隐瞒了自己的真实精神状态。美国耶鲁大学医学院的心理学家威廉博士负责为美国官方评估飞行员的心理健康。他说，接触到的飞行员中有40%有酗酒相关问题，三分之一的有抑郁或者心里紧张，但是问题者中，只有一半的人会主动报告。

各个航空公司都有自己的飞行员入门心理测试，这和身体测试是并行的。可以说，能够通过测试的飞行员心理条件都不错，然而，飞行员的职业压力非常大，因为每次飞行都肩负着很多生命。很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精神、心理状态发生改变。

因此，通过资格测试了也需要追踪，比如美国规定根据飞行员年龄的不同，分别以半年和一年为期限，进行心理测试。然而，这次德翼航空的事故发生后，欧美媒体纷纷审视了飞行员心理追踪制度，结果发现有不少问题。例如，心理追踪很大程度上靠飞行员的自我报告，而飞行员往往隐瞒自己的问题。如亚洲一家航空公司的机长称：“他们询问你的心理健康，以及可能影响心理的事情。但谁愿意承认可能导致执照被吊销的事情？我不会。我需要我的工作。”所以除了在想办法让机舱内随时保留两个人而外，许多从业者在德翼航空空难后也在重新考虑如何让精神、心理评估落实下来。

也得注意国内的情况。前不久，一位女士在网络上举报自己的飞行员丈夫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却在继续飞行。尽管该航空公司查证后否认了这一指控，并且主动上传了这位飞行员的精神鉴定情况进行回应，不过多多少少让舆论关注起中国飞行员的心理健康问题来。而《羊城晚报》的相关报道在查阅了不少论文后指出，中国飞行员的焦虑是要高于常人的，并且缺乏完善的心理辅导方案，因此建议建立飞行员心理档案，并加以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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