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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栋梁的从政之路由天津开始，又在天津结束。8月18日，当所有人都沉痛于“8•12”天津港特大爆炸事故罹难人员“头七”之殇时，中纪委网站突然披露，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局长、党组书记杨栋梁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组织调查。就在此时，杨栋梁正担任着“8•12”天津港特大爆炸事故国务院安委会事故调查小组组长，“是被从天津带走的”。 人物简介：杨栋梁，生于1954年，河北青县人，历任天津市委常委、副市长，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局长、党组书记。2015年8月18日，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调查。 “一个正在调查别人的人怎么自己先落了马？”舆论一片哗然。《环球人物》记者梳理新闻发现，“8•12”天津港特大爆炸事故发生后，身为国家安监部门一把手的杨栋梁第一时间赶往事故现场指挥调查工作。在接下来几天的新闻中，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或在李克强总理身旁慰问家属，或在救援指挥联席会议上低头记录。据知情人向《环球人物》记者透露，8月18日一早，杨栋梁的组长之职就被撤下，由公安部常务副部长杨焕宁担任。外界对这一撤换来不及多做猜测，当天下午，杨栋梁就在工作过18年的天津告别了政坛。他也成为安监系统被查处的最高级别“老虎”。 浸染石油系统20余年 对圈内人来说，杨栋梁的落马谈不上突然。消息人士向《环球人物》记者透露：“其实，8月14日我们就知道他不行了。”但问到具体落马缘由，该人士却三缄其口。 结合各方消息，杨栋梁的被查与“8•12”天津港特大爆炸事故应该没有直接关系，选择现在这个时候“拿下”他，原因之一恐怕是在任务繁重的事故善后与调查阶段，“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的杨栋梁并不适合工作在一线。顺着他的履历往前翻，能够发现他与两个字脱不开关系——石油。在40岁调任天津之前，杨栋梁先后在大港油田、华北石油、中原石油工作。 时间回溯至1972年，18岁的杨栋梁高中毕业，离开家乡河北省沧州市青县，通过招工进入大港油田工作，成为一名普通石油工人。那时的大港油田荒无人烟，是一片盐碱滩，条件十分艰苦。由于能吃苦，再加上是工人中少有的“高学历”，不过两年多时间，杨栋梁就入了党并升任华北石油会战指挥部钻井一部32169队指导员。 杨栋梁在华北石油干了13年，不到30岁便升至华北石油管理局党委副书记，并于1985年到北京石油管理干部学院企业管理系石油管理工程专业学习深造。1987年，他“跳槽”到中原石油勘探局钻井一公司做了党委书记。当时，周永康正担任石油工业部副部长，是杨栋梁的“老上级”。前后20余年，杨栋梁在石油系统如鱼得水。 1994年，杨栋梁完成了工作地域上的再一次迁徙，调任天津联合化学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兼任市乙烯工程指挥部党委常委。当时天津市政府希望，石化行业出身的杨栋梁能把天津的石化产业链做起来。此后，不管是1996年完成从企业到政府的跨步，担任天津市经委副主任、主任，还是2001年升任天津市副市长，杨栋梁的工作方向与重点始终跟石化有关。 “化工围津”的双刃剑 杨栋梁曾说：“石化产业一直是天津重点发展的支柱产业。”在担任副市长的11年中，他显然也是如此践行的。2001年，为了让化工企业落户天津，天津市在塘沽划出10平方公里的土地来建立渤海石油外国中小企业投资工业园等高新技术产业园。2007年，杨栋梁出席海峡两岸石油化工研讨会，并表示天津将建设滨海化工区，重点发展石油化工等4条循环经济产业链。 通过国家“先行先试”的优惠政策，天津还争取了其他化工大项目，如100万吨乙烯炼化一体化项目，新型运载火箭基地等。知情人士告诉《环球人物》记者，虽然很多项目是上级领导敲定的，但项目本身基本都是靠杨栋梁来落实。 随后几年，天津的石化化工行业得到迅猛发展，天津港也成为北方第一大化工码头。这些石化化工项目成为杨栋梁在天津副市长任上最大的政绩，但争议也由此而起。 2012年4月3日至13日，天津市滨海新区的居民因为担心环境污染，举行了以“散步”为形式的抗议，反对一个年产26万吨聚碳酸酯（俗称PC）的化工厂在居民区附近破土开工。若工厂建成，将是中国最大的PC项目。当时，天津市政府和中石化的决定，包括了重新对项目进行环境影响评价和安全评价。 事实上，更多的石化化工项目已破土而出，渐成“化工围津”之势。居住在天津滨海新区的市民反映，每当刮南风时，住在南环路以北的人总是能闻到各种怪味，如酸苦味、苦杏仁味、恶臭等，让人不堪其扰。 长期负责天津的石化化工项目，使杨栋梁即便离开了石化行业，依旧与中石油、中石化保持密切的接触。有媒体报道，在杨栋梁被调查的同时，其在中海油下属公司任职的儿子杨晖也被有关部门带走接受调查。“巧合”的是，杨晖被带走时也在天津出差，其任职的中海油在天津有多个项目。2011年，杨栋梁以天津市副市长的身份与中海油总公司副总经理吴振芳签署“天津市引进液化天然气及应用工程项目合作协议”。就在这前后，杨晖出现在吴振芳分管的中海油气电集团，先担任团委书记一职，后升至思想政治部总经理。 曾经的“栋梁马上去” 尽管把天津打造成化工产业基地为杨栋梁招致不小争议，但关于杨栋梁的正面评价也不少。一位杨栋梁的前下属告诉《环球人物》记者，在共事几年间几乎没有看过他开怀大笑，虽然外表严肃，但其实不难相处。杨栋梁热爱打网球，只要周末有空就会去，遇到同样打网球的同事，还会交流挥拍心得。对熟悉的人，他也常常主动打招呼问候，不摆官架子。 在天津媒体圈，杨栋梁也风评尚佳。一位多次采访过他的媒体人告诉《环球人物》记者，虽然杨栋梁是工科出身，但对做文字工作的人很尊敬，“他对媒体的工作很配合，人也显得很本分。”另一位熟悉杨栋梁的媒体人则对他的高效和责任心印象深刻：“有时领导一句‘栋梁马上去’，他就会立马动身，事没办好就不回来。” 作为天津市副市长兼国资委主任，杨栋梁的工作涉及综合经济的方方面面，如发展改革、国资、统计、服务业、行政审批、监察、应急管理等。据一位参加过杨栋梁主持的天津工作会议的政府人士回忆，杨栋梁曾在会上大谈M1和M2，也就是狭义货币和广义货币的理论，场下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专门搞工业的杨栋梁还懂这些经济专业知识。 平时工作中，杨栋梁并不多说官话，谈问题往往直达主题，善于引用各种数据来说明，且各种数据都信手拈来。据曾在杨栋梁身边工作的人透露，他对各种经济指标很关注，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读最新的波罗的海指数等国际经济指标，了解世界经济发展趋势。 一位天津政府官员说，由于杨栋梁在副市长的位子上待得太久，且年龄偏大，已经没有“转正”的可能，这让周围的人对他产生了一定的看法。也就在这个时候，杨栋梁迎来了自己的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工作地理迁徙——2012年5月，杨栋梁由天津调往北京，出任国家安监总局局长。 心不在焉的“零死亡”目标 在石油系统长期工作的经历以及在天津曾分管安全领域，使杨振梁在上任伊始就被舆论看好。在他任内，全国煤矿安全生产情况也的确有好转。在今年3月10日人大会议答记者问时，他列出一组数据：从2002年到2014年，因矿难死亡人数下降了86.7%；重特大矿难事故发生率下降了81%；从2013年3月到目前连续23个月，没有发生一次伤亡30人以上的特别重大矿难事故，是历史上最长的一个安全时段。 杨栋梁似乎并不满足这组数据。他说：“只要还有人死亡，这就是差距，我们要追求‘零死亡’。”他还给在场的记者讲了一个故事：“在一次抢救调度会上，下面官员汇报说除了死亡的人以外，还有两名病危的人员。我就问，病危人员叫什么名字？他们回答说不知道，我当场就提出了批评。为什么不知道？搞安全的不仅是要人数，还要人名；不仅是要遇难者的人名，还要受伤者的人名；不仅要遇难者的善后工作情况，还得要伤员治疗康复的情况。” 杨栋梁还说他曾做过一个梦，梦里煤矿的掘进工作面和采煤工作面都换成了机器人。他觉得智能化是减少矿难发生的一个方向，“零死亡”可以变为现实。那一次的答记者问，杨栋梁脱稿对答、言论掷地有声。在3月23日与60个危险化学品防范重点县县委书记集体对话活动中，他再次将“零死亡”目标拎出来强调。 现实却与杨栋梁说的“零死亡”目标差之甚远。昆山粉尘爆炸、漳州PX爆燃、青岛中石化管道爆炸、东方之星沉船，再到刚刚发生的“8•12”天津港特大爆炸事故，每一场事故都伤亡惨重，舆论再次直指安监工作。 与所描绘的“安监梦”不同，杨栋梁的心似乎并未真正落定在国家安监工作上。据媒体报道，就任国家安监总局局长的3年多时间里，杨栋梁前后两任秘书都来自天津市政府办公厅，国家安监总局给他配的专职秘书反而被搁在了一边。在2013年国务院国资委原主任蒋洁敏落马后，杨栋梁还曾为调任该职四处活动。显然，比起坐在火山口的安监总局局长的位子，他更想回到国资系统，与他熟悉的石油石化等重要国资打交道。 据媒体报道，在杨栋梁副市长任内曾有不少人为天津的石化化工项目多次举报他，而这次中纪委对他的秘密调查也持续了有半年之久。有分析指出，种种迹象表明，杨栋梁事发可能并非是在任安监总局局长期间，更有可能是事牵周永康以及石油系统的贪腐弊案。 作者：《环球人物》记者 王玮 张之豪 (此文不代表本网站观点，仅代表作者言论，由此文引发的各种争议，本网站声明免责,也不承担连带责任。) |
